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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长野疑云(22-23)

工藤新一 x 宫野志保

原作:An Affair in Nagano by Muphrid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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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线高潮!


22. 漂浮

22. Adrift 


在学会骑自行车以前,我就已经知道了APTX4869这个代号。这个药是我父母倾尽一生去追寻的东西,为了它,他们不惜跟窃贼还有杀手合作。有时候,追求伟大的发现值得与邪恶的人一起行动,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去世后,没人能继续他们的研究。那时候我还很小,但已经展露了极高的天赋——过高的天赋给我带来了厄运。如果那些人更现实一点,他们应该杀了我,但我父母的赞助人愿意承担风险——如果没有别的考量的话。他们收留了我,让我上学,他们培养我,只为了一个目的——继承我父母的研究。


工藤期望我能做些别的,这让我感到有点悲哀。他在年少时就已经见过了那么多的死亡,却仍然对人性抱有更多希望——对我也是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问,“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


我没法回答他。我只是希望守住这个秘密,这样才能保护好我自己,但他那样的人是不会理解这种行为的。


尽管非常愤怒,但工藤仍然记得保持谨慎。当两名警察从刚才我们经过的走廊走到大厅里时,工藤立刻收住话头,退到了一旁。我希望他可以冷静一点,但我也知道这对他来说太难了。他仍然很愤怒,只是换了一种更沉默的方式。


“当初你让我答应你,”他说,“不管我查到了什么都要及时告诉你,我答应了,可你呢?你瞒着我在研究这个药。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些时候,人们坚持要得到一个答案,但却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他可以相信任何他想相信的,他可以认为我感到很抱歉,认为我面对他正义的愤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复杂,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满意。我没有说话,任由他的怒火在我身上燃烧,将我麻木的伪装一层层剥落。“你说得对,”我说,“当初我不该要求你这个。”


意识到无法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工藤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拿起手机给降谷先生打电话。就像他不想跟我多说些什么,他跟降谷先生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强硬地让他派一个调查小组过来长野。他没在电话里提起APTX这个代号,但很明显,他在怀疑降谷先生跟能登教授的联系,以及他是否真的不了解教授的研究。“要么你知道但你觉得无所谓,”工藤说,“要么你不知道,那你就该派人过来调查,不然怎么办?”


降谷先生表示退让,说他会尽快派人过来。工藤看起来冷静了一点。


“我一直很小心,你知道的。”我对他说。我从来没在论文里使用过“apoptosis(细胞凋亡)”这个词。此外,我也知道会有风险,我恢复了身份,用回了原来的名字,这本身就是危险的,但没人想到反对我。考虑到当时掌握的情况,他会让我重新考虑吗?他不会,即使是他,也不会那么残忍,但他也拒绝接受我的行为。他几乎从不接受背叛。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我无法回答。再继续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我们都感觉到了这点。工藤也没有心情去找其他人,他攥紧了手机,决定一个人在警署园区里走走。我猜想他可能会再次打电话给降谷先生,或者联系其他知情人,告诉他们我鲁莽的行为。


至于我,除了回到警方临时安排的办公室,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博士和甘利都在,他们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我很紧张,我在浑身发抖,工藤也没跟我一起回来,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我一直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而眼前的情形比我预想的要好太多了,除去直截了当的愤怒,工藤并没有其它过激的反应。我只是没有想到,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是在交往的关系。


阿笠博士出去找工藤了,剩下我和甘利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虽然甘利一直保守着她的秘密,但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她去买了一罐咖啡给我,什么都没问,只吐槽说警署的自动贩卖机里可选的牌子太少。我觉得她太善良了,我应该向她解释点什么,但她说不需要我的解释,如果我希望她能给点建议,她很愿意帮忙,但如果我不想,那也没有关系。“每次只要专注一件事就好。”她说,“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要记得给我买杯饮料噢。”


我很感激她的理解。我现在心情很乱,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也不知道该问她些什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这取决于工藤。我的研究会带来危险,而这个问题在他眼里有多严重,此时此刻,我没有答案。不过,答案在几小时后就揭晓了。降谷先生带着他的调查小组过来了,他们打算去一趟能登教授的实验室。





降谷先生和他的手下都很谨慎,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等到黄昏时分才到了实验室。在这个时间点,实验室通常还会有一些勤奋的学生,但现在,因为能登教授已经被警方拘留,学生们显然感到非常迷茫,他们不知道应该向谁汇报工作,也不知道今后是不是要换研究课题,因此,实验室比往常空了不少。调查小组很顺利地进到了实验室,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有警察来这周围调查是意料之中的。


我把来调查的人带到了我的隔间里。他们从旁边桌子底下拖过几张椅子,准备好听我解释事情的始末。能登教授从降谷先生那里知道了我,当时降谷先生告诉我她是可靠的,但在我来长野之前,她就已经查清了我的背景,也知道APTX。她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我觉得其他人都不会给我的机会:她可以让信大录取我,并且提前本科毕业。我在生物化学方面的研究经验已经足够多了,我可以在三年内取得学士学位,然后凭借能登教授的推荐信顺利进入信大的研究生院。我不一定要继续APTX相关的研究,但能登教授和我都一致认为,如果继续这个方向,我更有可能做出一番成果。APTX4869是一种新型化合物,它的运作机制从未和以前的研究成果结合过。假设我接受她的建议做出一番成果,等到将来有药剂公司将其投放市场,我们就能共同获得一项药品专利,这会是我想要的结果,而在那以后,我也有了资本可以自由地选择我想要的人生。


“可你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工藤问,“你觉得灰原哀的生活不快乐,我可以理解。可现在呢?你在研究这个?”


他不能理解,是因为他的人生轨道从来都无比清晰。结束了躲藏后,他立刻回到了原本的生活。可我没有。如果我选择保留灰原哀的身份,我就再也无法回到生物化学或任何相关领域从事研究,那会让我的新身份变得毫无意义。我得花上很多时间,学习新的东西,为了将来能从事别的职业。就算我不去研究APTX,这些也都是无可避免的。从美国回来以后,我就没有再接受正规的教育,也就是说,我得念完高中、参加大学入学考试,而这些事都要花很多时间。能登教授给我的机会是个完美的计划,但同时,这也是个脆弱的计划。继续研究APTX可以帮助我找到一个安定的未来,但话说回来,如果组织在逃的成员决定复仇找上门来,那所有计划就都不重要了。


那些侦探和搜查官觉得他们有责任保护我,不能放任我冲动行事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但他们没有完全达成一致。工藤就自己所掌握的情况跟降谷先生争论了差不多半小时,但降谷先生拒绝直接回答任何问题,他只说,单纯从“理论上”讲,我有权利做出自己的决定。能登教授跟警方有过合作,我跟着她做科研,会比加入一个在别的城市、他们完全不了解的实验室更稳妥。但工藤还是认为这样也不怎么安全,他要立刻查看我的论文,还有邮件,包括发给论文合作者、推荐人、会议主办方等等相关人员的所有邮件。他的想法很简单明了——任何一个跟我有过联系的人都有可能带来危险。


我没有阻止工藤的调查,但也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来改变他关于这一切的看法。我带着来调查的人去了主要的实验区域,那里存放着我们的标本和实验设备,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进到里面去调查的;我们曾向好几家公司订购了小白鼠以及诊断仪器,如果他们对这些也有怀疑,我可以给他们一份记录,关于所有同实验室有过交易往来的公司。我希望能跟他们解释清楚,我知道继续研究APTX可能会给我自己,还有实验室其他人带来危险,但我在这个药物上寄托了我的希望,一个任何组织成员都不曾想过的希望。


我给他们看了实验小白鼠,又解释了一下我们的研究到底在做什么:我们在培育这些小白鼠时,专门让它们患上了脑癌。针对人类脑癌的治疗有时候会带来不可逆转的损伤,破坏已经被癌细胞侵蚀的脑组织的同时,可能也会损害某些重要的功能——听觉、视觉、记忆、语言能力,这些都可能受到影响,而正是这些人类的大脑才拥有的功能,使得我们成为了如此独特的生物。缺失了这些功能,也就丧失了作为“人”的特质。在过去和能登教授做研究的四年里,我已经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让APTX指向癌细胞,尤其是大脑里的癌细胞,它能有选择性地攻击消灭它们,同时保持周围组织的完整。我们的这项技术会尽可能多地保留健康的脑细胞,也就是说,在拯救生命的基础上,它还能最大限度地帮活下来的患者保留作为“人”的特质。这,也就是我所一直希望的——把曾经黑暗的过去转变为某种有益的东西。


“历史上有多少人带着好意想把邪恶的果实变成有益的东西?可结果呢?”工藤说,“你凭什么认为你比那些人要聪明得多?”


我没有比前人更聪明,我会第一个承认这点,我只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工藤看了眼手机,他仍然很愤怒,并不认同我的解释。天色已经很晚了,降谷先生和他的下属调取所有需要的信息也还要花很多时间。我的研究也没法继续,计算机专家会过来调查实验室的电脑系统有没有被入侵过。目前,公安的人觉得应该没什么风险,等到第二天早上再继续也问题不大。降谷先生让大家第二天早上九点再过来,但工藤什么也没说,他没有理会降谷先生,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机。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工藤已经起身去开了门。他让那人进了实验室,然后没好气地说:“到得还算及时。”


来的人是服部。他也很不爽地皱起了眉头:“要不你试试看从大阪一路冲到长野来?我敢打赌这个时候你还在名古屋急得跳脚。”


看起来,服部的到来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他对降谷先生说了声抱歉,错过了对实验室的搜查,几名公安向他简单讲了一下目前的发现以及我刚刚告诉他们的事。


“所以你因为这个赶过来了,”我对服部说,“一件牵扯了绑架和自杀的案子请不动你,但一听到组织的事,你就立马丢下儿子跑来了长野?”


服部生气地看了我一眼,但我的话让他想起来要给妻子报个平安。他一边在手机上编辑短信,一边强调说他是因为有必要才跑这一趟的。“谁叫我以前也运气不好,跟那些黑衣人打过交道呢?总得有人确认他们没有复仇的打算。可能是我多心吧,但我不想把这些事都交到某位双面间谍先生手上。”服部转头看了降谷先生一眼,“就事论事,不是针对你。”


降谷先生对这样的怀疑见怪不怪,但服部的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服部‘有必要’过来?”我问。


工藤看了服部和降谷先生一眼,但他们俩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叹了口气,然后给出了这样的解释——“我不会再调查这些事了,”他说,“服部会接替我的工作,他会留意你的安全。”


我呆愣在原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不等我开口,工藤已经对降谷先生和服部说了再见,然后朝实验室出口走去。我反应过来,很快跟上了他,要求他解释清楚——他打算就这样结束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他换了种方式回避我的问题。他说,让没有利益冲突的第三方参与进来可以更好地保证我的安全,并且他很快就要出远门旅行了。也就是说,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他没法及时赶到我身边,所以,能找到另一个人时刻掌控情况,才是更好的办法。


这就是他最终的解释了——他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准备离开了,但我不打算就这样放他走。我能理解他之前的愤怒,可是现在——他怎么能这样。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这样的残忍我没法理解。“如果你在生我的气,你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说,“如果你想摆脱这些事,可以。但你不能就这么撂下一句话说事情都交给别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工藤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我。在那个瞬间,他看上去无比的苍老无比的疲惫,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我没有在惩罚你,不是的。我也永远不会做这种事。我只是——就算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研究APTX,服部还是会参与进来的。”


“为什么?”


“我现在没法解释,对不起。”


他没法解释,所以我们只能在沉默中继续走着。等我们到了他停车的地方,他说可以把我送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但我只希望他把我送到车站。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整晚都待在工藤新一身边。我不想被困住。有无数的问题组成了一间牢房,可我们谁都不想回答,我不想被困在这间牢房里。





当一段感情陷入困境,你很容易开始自我怀疑。你所感知的,到底是现实原本的样子,还是说,现实已经被你自己纷乱的情绪染上了失真的色彩?或许,我当时看到的工藤新一只是他的另一面,我从未了解过但却一直存在于他性格之中的另一面。我曾经以为我是懂他的,可现在看来我只是个傻瓜。晚上我离开实验室时,这些自我怀疑仍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在回家的路上,我把这些事都告诉了甘利,她也觉得我的直觉是有道理的。工藤的行为确实很奇怪,当时都已经那么晚了,他却那么突然地给服部打电话把他叫来长野,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无论我有什么感受,这种行为都很奇怪。他面对能登教授时的过激行为也很不合理,特别是他还拒绝给出一个解释。有些时候,你已经很清楚一些事,但你还是需要另一个人再明明白白地重复一遍,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因为自我怀疑而迷失。


我和博士去了甘利家,打算和她一起吃晚饭。工藤在单独行动,他现在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我暂时还不想见到他。在甘利家,我们三个想出了一个计划。我给服部发了一条短信,说他来了长野,应该会需要一个过夜的地方,如果他不想花钱订酒店的话,可以来小布施町这边我朋友家里,当然他也可以去大都会酒店找工藤,但这样他就欠了工藤一个人情,我猜他可能不想这样。于是,就如同我们料想的那样,服部接受了我的提议,我把公寓在小布施町的具体方位告诉了他,有意隐瞒了这其实就是甘利家,并且我和她还有博士到时候会在门口“迎接”他。


“你们耍我!”他大喊一声,然后发誓说要立马回市中心找个酒店,无论要花多少钱。但甘利正准备开始做炖牛肉,要是他错过这个,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听到这话,他改变了主意,说他绝不允许一道经典大阪料理毁在我们手上。为了指导甘利,保证做出来的菜是正宗“大阪古早风味”,他只好留下来。话虽这么说,但最后,指导我们做出正宗风味的,其实是和叶小姐。服部虽然刀工不错,但却不能像个主厨一样准确地感知味道,所以我们最后在电话里向他妻子寻助,她告诉了我们很多细节。


吃过晚饭,趁着服部心满意足的时候,我们问起了正事。工藤急急忙忙把他叫来长野,到底是为什么?服部对这个问题闪烁其词,企图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糊弄过去。但在我们的追问下,他终于承认了,工藤在前段时间就已经打算把这个已经调查了很久的案子交给他。“他在查几个特工失踪的事,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服部说,“还有资产和银行账户的信息、那些人以前的房产——他把这些都告诉了我。工藤要出国了,离开之前他要确保有人接替他了解全部情况。”


但服部也认为,背后还有别的隐情。假如工藤只是想休个小假,那他没必要把手上所有的案子都交给别人。所以他计划在国外待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服部不清楚,不过甘利提供了另一条线索,这位工藤新一在长野县的头号粉丝已经听说了,工藤正在出售他的事务所,并且,没人知道他打算把新事务所开在哪里。


此外,在他调查石川这个案子的过程中,有一些地方也让我感到担忧。他在笔记本边缘潦草写下了那些像咒语一样的句子,这很不寻常。他刚到长野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太热心或是太好奇才赶过来的,但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我感觉到,工藤好像在寻找什么,某种伟大的真理,某种他一直没找到所以感到很挫败的真理。至于我和甘利卷入的这个案子,不过是他追寻过程中一个短暂停留的站点。但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他在追寻什么。而如果服部也不知道的话,那就只能去问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的人了——工藤的前女友。我知道和她联系可能很唐突,但我还是说服了服部这是有必要的,毕竟,服部也很担心。有那么多问题光靠我们俩找不到答案,那我们就得主动去寻求别的帮助,哪怕会在他的前女友那里碰钉子。


工藤的前女友,毛利兰,正在东京医科牙科大学读临床医学。服部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刚刚回到家,正打算做完饭,但接到电话后,她改了主意,决定叫外卖。这件事对她来说也很重要,但同时,她也很尊重工藤的隐私。她只告诉我们,她没有和工藤谈论过他要去欧洲的事,但她确实听说他在考虑卖掉侦探事务所。她说,他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卖掉事务所,她也不想去猜测原因。在某些事情上,服部常常会毫无头绪,尤其是牵扯到别人心事的时候。但这一次,他敏锐地意识到,毛利小姐其实有自己的推测,只是不想告诉我们,也就是说,我们只能靠自己去搞明白。


“你们分手以后,工藤就变得不太一样的了。”服部说,“他是不是在计划什么大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毛利小姐说,“但新一不是在分手之后才变得不一样了,我觉得,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变了。”


“在那之前?什么时候?”


毛利小姐记得很清楚,当时工藤在处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一个叫作“贝德莱案”[22.1]的连环杀人事件。当时服部也帮了些忙,但破案的重担主要落在了工藤身上。他破解了杀手发送给警方的一系列暗号,最终解决了案件。毛利小姐认为,工藤就是在调查那个案子的时候,开始对人生有了不同的看法。服部猜测这可能跟贝德莱设计的暗号有关系,那一系列谋杀都很怪异,而且完全是随机的,凶手根据电话号码来决定对谁下手。“那时候新一开始觉得,他应该用另一种方式来实现侦探的工作。”毛利小姐解释道,“但我真的不明白,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明白。”


虽然她说不明白,但服部觉得,这些已经给我们开了个很好的头,他准备去查一下贝德莱案的细节,寻找其中或许会影响到工藤的东西。毛利小姐向我们道了个歉,说她只能帮到这里了,但在挂电话之前,她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她想单独跟我说一会儿话。服部同意了,于是我拿着手机进了甘利的卧室。


“我知道这样很奇怪,”毛利小姐说,她的表情既痛苦又释然,但这可能只是我的想象,经过压缩后的视频画质并不好,“不过我想对你说声恭喜,志保。你跟新一在一起相处得很好。”


或许我们曾经相处得很好,可我觉得我们很快就不会在一起了。在我看来,他随时都可能发来一条短信说分手。但毛利小姐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工藤采取了逃避的态度,是为了维护自尊,而不是因为对我的愤怒(至少不完全是)。


“新一一直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她继续道,显然,她不能当着服部的面说这个,不然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把柄一直取笑工藤,“可能最终他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侦探吧,我也不知道,但我很肯定他已经做好了计划,只是不想告诉别人这个计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如果他能‘变得更好’,那不是件好事吗?”我问。


毛利小姐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觉得他根本不需要变得很好。”


我直直地看着她,但毛利小姐没有否认她刚刚话里暗含的意思,她的目光很平稳。


“下次你见到他的时候,替我问声好,还有,请转告他,我很抱歉。”说完这些,她准备要挂电话了。她男友马上会把外卖带回来,她要去吃晚饭了。不管怎么说,人类需要摄取食物,才能生存下去。





那天晚上,其他人一边闲谈一边玩起了游戏,但我没有加入他们,而是仔细思考了毛利小姐的话、工藤的行为,以及人类本身具有的难以理解的一面。毛利小姐说她不明白工藤打算干什么,但她是跟他相处最久的人,最有可能注意到他反常的地方。工藤最近的行为或许源于某种根本性的东西,而我并不理解这些东西,这让我感到很不安;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并不算特别出人意料。其实,我们很少真正理解身边的人,也很难把他们身上的癖好和特质用语言表达出来。他们就是他们。他们在我们眼里的形象,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不可能像照片或是录音那么清晰精准。人类的主观认知根本不可能忠实地复刻另一个人的样子。我们有时候会说,有个人鲜活地存在于我们的脑海里,但这未免太高估人类的大脑了。我们对他人的印象,最多只能算是影子——被我们的感觉所腐蚀的影子,而影子永远无法保留一个人最本真的形象。


想要懂得另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搞懂你自己。如果工藤真的在追寻什么东西让自己变得完美,那我可以理解他。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要变得完美,事实上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但不论这样的做法是睿智还是愚蠢,我都懂得全心全意沿着认定的道路向前,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告诉过别人我也在追寻一个目标,因为这个我质问过自己无数次。或许我把对自己的怀疑投射到了他身上,我对人性的认知也并不完善,但我希望,我已经学会了足够多共通的东西——适用于我,适用于别人,也适用于他。凭借这些,我可以靠近他,抵达他所在的地方。


夜里,我给工藤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我们能不能谈谈,我想跟他面对面好好谈谈。他同意了,我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大都会酒店。


我在酒吧见到了他。他面前放了一杯酒,但几乎还没怎么碰过。他准备好了听我解释,但我想要的不只是这个。我想好了要告诉他我为什么会来长野,为什么会继续研究APTX,但同时,我也希望他能告诉我一些事。


他抿了一小口酒,然后把杯子推到一边,给我空出了一点位置。“好吧,”他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两件事。”我说,“第一,你真的打算放弃当侦探了?”


他猛吸一口气,别扭地笑了一下,“那第二呢?”


“第二,你为什么会跟毛利小姐分手?”






23. 告白

23. Confessions


最让工藤感到恼火的是,我从如此有限的信息中猜到了如此多的东西。他只对毛利小姐说他在考虑结束他的侦探事业,而毛利小姐也没有直接告诉我什么,所以他想不通我是如何把种种蛛丝马迹拼在一起的。


我得承认,其实我不是特别确定,只不过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需要把组织相关的调查都交给服部。工藤最相信的人,是他自己。他固然非常认可服部,但他不会像这样轻易决定从组织的事里抽身。再结合他的欧洲旅行计划,我意识到,工藤正在考虑去过一种跟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当然,毛利小姐并没有告诉我这个。工藤是因为她才考虑放弃侦探事业的,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显然伤了她的心。那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的计划在任何人看来都很不合理。


他也明白这一切看起来非常奇怪,但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花了很多功夫交接手上的案子,其中的一些被转交到了东京几位他信得过的私家侦探手上,而组织的事则交给了服部,我们认识的几位情报部门的朋友,比如降谷先生和在美国的朱蒂老师,也会继续参与调查。放弃当侦探并不代表他从此再也不跟法律与正义打交道,他的欧洲旅行计划正是在此基础上制定的。他打算见一见世界各国执法机构的人,和他们交流讨论一下法医学在实践中的最佳应用、新涌现的高端先进的侦查技术,等等。虽然他只接受过最基本的高等教育,但凭借他独特的才华,他很有可能找到一个大学教职。换句话说,他可以去当老师。又或者,像他父亲一样当个推理小说家。我对工藤的写作能力持保留态度,但毫无疑问,设计一个推理故事,对他来说是信手拈来的事。


不过,以上这些,仅仅只是在说,他可以选择放弃当侦探、他可以发展别的事业,却完全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贝德莱的案子?”我问。


他皱起一张脸,很快又笑了,好像我刚刚讲了个笑话。他说:“是,也不是。”


工藤是个太过骄傲的人,他不会承认他的自我怀疑是一个普通的连环杀手引起的。贝德莱案是个很棘手的案件,那个被称作“贝德莱”的杀手在选择目标时完全是随机的,这让他很愤怒也很挫败。随机杀人,这很“公平”,但不“公正”。贝德莱案只不过是他调查的又一个案子——它的确跟别的案子不太一样,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案子是相同的。他在调查贝德莱案时突然领悟了一些东西,这在他看来是必然会发生的事。而他之所以会顿悟,主要是因为毛利小姐。


那个时候,毛利小姐刚刚开始了临床学习,每天她都要在大学附属医院的理疗科工作好几个小时,了解她接下来要照顾的病人。他们有的在试着重新行走,有的在适应新装上的假肢。她曾经跟他提到过一个来自自卫队的退伍老兵,他在一次维和行动中被炸断了一条腿,后来装上了假肢,但他却一直控制不好。他常常做噩梦梦到那次爆炸,进而感到了并不存在的剧痛,这让他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复健上。类似的病人给毛利小姐带来了动力,从他们身上,她看到了学医的意义,也明白了自己选择这个科室的价值。她为自己能帮助这样的人而骄傲,但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能做的毕竟是有限的。


毛利小姐是否有过自我怀疑,是否因为病人遭遇的事故和创伤而感到焦虑,工藤不知道,就算有,她也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她结束了工作就会回到他在米花町的房子,表面上看来,她一切都很好。他们会一起吃晚饭,一起读书看电影,一起打扫屋子,他们是一对幸福的恋人。他们唯一分开的时候,是他要去查案,或者她要去学习——但如果有需要,他会在她复习时帮忙抽查她的功课。


医院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但毛利小姐从来没有因为她的病人而失眠。


但工藤却没法像她一样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他身上肩负了太多人的希望。每周都有新的受害者遭到贝德莱的毒手,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却没办法彻底把这个案子从脑海里清除。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思考贝德莱的暗号和遗留在犯罪现场为数不多的线索。或许这些东西并没有占据他大部分的思维,但却始终如影随形——哪怕是他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又或是他午休时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这没什么好惊讶的,解谜就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他几乎是伴随着谜团一起长大的,案件永远占据了他头脑的一小部分。


“有人说我应该让兰教我一点空手道,”我们在吧台坐了一段时间后,他说起了这个,“但我没这个打算。那是她的爱好,我不想打扰到她。但如果能学会她那种迅速把注意力从病人身上转移开来的能力,我其实愿意付出任何努力。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百分之百地和我在一起。”他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晃了晃,盯着里面的烧酎海波[23.1],“可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有没有百分之百地和她在一起过。”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努力过。事实上,他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在家里不看推理小说、九点以后不接工作电话也不查邮件、周末不接新案子,他定了一百条规则来监督自己,并且让毛利小姐也监督他,他像着了魔一样坚持这些规则。当他发现自己仍然在规定时间之外思考案件,他感到很挫败,而毛利小姐也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她爱他原本的样子,包括他的缺点。


“她太善良了,”他坚信这一点,“从始至终她都太善良了。”


她是善良的,但也会同他激烈地争吵。可他听不进去她的话。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他确信她一直在委屈自己,他确信如果他们这样继续下去,他只会给她带来痛苦。他要百分之百地和她在一起,他是个优秀的侦探,但他不想因此只能做个偶尔还过得去的男友。于是,他只能做出那个唯一符合逻辑的选择:结束这段关系。他相信自己可以在变得更好之后,再重新和她在一起。


他太过理所当然地相信她会等他,他没有想到分手会给她带来这么深的伤害,他也从没想过她会爱上别人——而事实就是这样。他是个那么聪明的人,可在这件事上,他却傻到不可救药。回过头看,他明白了这点,可他还能做些什么呢?退一步说,就算毛利小姐没有爱上别人,他却也还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如果他大部分的人生都要靠他解决的案件来定义,或许他能帮助很多人,但却帮不了自己。更好的平衡点一定是存在的,只是他还没有找到而已。


我当然可以对他说,你没有问题,至少在平衡生活和侦探工作这点上没有问题。但最终,我会疲惫不堪,因为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对他重复这些话,都无法让他真心实意地接受。他没有活在幻想里,他也知道,我和毛利小姐说的,很可能是对的。这就好比他在一个月夜走出屋子抬头看天空,却发现月亮正散发着鲜艳的绿光,而世上所有科学逻辑都告诉他,月光是银灰色的,但这无法修正他感知到的画面。


虽然已经明白他经历了什么,但我还是觉得他之前对我太苛刻了。没错,我的研究是带来了危险,如果他只是因为我当初让他承诺的那件事而生气,也就罢了,可我隐隐感觉到,这背后还有别的原因。在我的追问下,工藤变得有点烦躁,但他没有打算回避。


“或许这样是很不公平,”他承认说,“但当时我确实对你有着更高的期望,我觉得你应该是在这里做一些很好的事。那时候我在想,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人做到了涅槃重生,那个人,就是你。”


我急需有人一巴掌把我从这个荒诞扭曲的梦里打醒——我居然成了工藤新一的榜样?!我敢肯定,从现在起,整个宇宙随时都可能会爆炸,世间万物都会被重新创造。


工藤不会这么说,但他很男人地承认了,他确实在寻找一个答案,他不想让自己的骄傲阻碍了他的寻找。在得知我具体的研究项目之前,他觉得我选择来长野、选择找回原本的名字、选择恢复身份,都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决定。他觉得我找到了一条捷径,并且没有告诉任何人,这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影响。他说,如果重新来过,他还是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让降谷先生过来,但他在警局和实验室的做法会有所不同。“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只不过我不懂,现在我也还是不懂,但我不应该因为这个凶你。对不起。”


我也说了声对不起。虽然我们俩到底谁表现得更差还不好说,但现在显然不适合争论谁更应该内疚。


接下来轮到我讲故事了,我点了一杯酒,开始了讲述。





组织倒台后,摆在我眼前的道路似乎非常清晰。我已经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安定的身份,回归原来的自己似乎是个很荒谬的想法。宫野志保没有朋友,仅有的几个远房亲戚以前根本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而灰原哀的生活却丰富又温馨,她有朋友在身边,还有一位善良的老人,虽然他面对食物严重缺乏自制力,但他给了我所有作为父亲能给的东西。灰原哀的生活闪闪发光,自由自在,一点也不无聊。


一开始,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生活,但我渴望它,同时,我也没有恢复身份的打算。所以,最初的决定是容易的,但维持那样的生活却比我预料的难很多。在姐姐的忌日那天,我去了她的墓地,但只能停在一街之隔的地方,无法靠得更近,组织里的余党可能在附近监视。我远远地祭拜了她,我相信,如果现在姐姐看到我好好地活着,看到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安稳的生活,她会感到开心,可是这太不公平了。对,我还活着,安然无恙地活着,而她却已经不在了。我在为自己活下来了而愧疚,但和工藤一样,意识到这种愧疚的存在,并不代表我能够控制自己摆脱它。


灰原哀的生活很安定,社交圈也很有趣,可她每天还是得去学校,去上那些早就滚瓜烂熟的课。以前为了躲避追杀,我别无选择只能忍受无聊的学校生活,我很努力地装作一个普通的小学生(好吧,准确来说是个有点酷并且性格冷淡的小学生),不出风头也不惹麻烦。而当危险解除后,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就是另一回事了。它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大厦,日复一日勉强的支撑让我感到很疲惫,就连我的朋友们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很清楚,我的伪装在变得越来越脆弱。


我从来都不认为恢复原来的身份是件容易的事,但有一个人,他已经在做这件事了。组织也在追杀他,他也隐姓埋名了很久。组织破灭后,他终于不用再躲在暗处,他可以回到一直等待的女友身边,可以继续他的学业,还可以重新向着他的目标进发,努力成为世界闻名的侦探。工藤让这件事看起来很容易,而我已经作为灰原哀继续生活了六个月,我被这样的伪装弄得身心俱疲。于是。我开始觉得,或许我也可以像他那样,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回归原来的身份。当然,我和他不一样,他有很好的朋友,也可以得到很多帮助让自己重上正轨。我没有这样的支持,我不知道该怎样做,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做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巧合,又或许是在寻求启示时冥冥之中的指引,我去听了妈妈留下的秘密磁带,并且从中找到了答案。我的父母耗费了毕生心血,不顾自身安危,把幸福的生活抛在身后,为了做出完美的APTX。灰原哀快乐又天真的生活已经让我感到很愧疚,既然重新成为宫野志保本身也很危险,所以,把APTX加入我的计划似乎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可以牺牲我的全部,跟他们一样,跟姐姐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个造福人类的成果,而不只是自私地获取知识。于是,一切都变得合理了,我可以照着这个计划前行,不用再为活着这件事感到愧疚。





“你不愿意让自己快乐,是因为你太固执。”工藤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我们也都算得上是很古怪的谜题了吧,你说呢?”[23.2]


是的,我们就是谜题本身。


“可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为什么要守着这么大的秘密坚持不告诉我呢?”


我看着眼前的玻璃杯,里面是烧酎海波——我也点了一杯,和工藤一样,我也并不在乎那是什么。我说:“你真的觉得你爱上了我吗?还是说,你只是觉得我在这儿一个人过得挺不错,所以你想从我身上学到些什么?”


他皱了皱眉,花了些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没有哪个女人想看到这样的反应,但他给出了一个贴心的回答:“我以前觉得你是个让人无比头痛的麻烦,但后来我明白了,你让我觉得很麻烦,是因为你已经在地狱里走过一回了。我想保护你远离危险,但又不只是保护。我想跟你讨论很多东西——书本、科学、政治,任何话题,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会认真地回应。从今天早上开始,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发现我还是想知道和叶小姐给你用了什么洗发水。”在说完这些话前,他无法再直视我的眼睛,“这些,足够了吗?”


“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我说,“这其中有些东西对你来说仍然是新的,但对我来说,不是。”


虽然大侦探在某些方面会表现出惊人的迟钝,但即使是他,也不会弄错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会吧……”


会。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所以对他来说这很难理解?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我们过着躲藏的生活。在大多数日子里,我们只有彼此,情报机构的朋友只能偶尔给予一点帮助。一开始,我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容易兴奋的年轻人,沉浸在谜题里不能自拔,捉弄他让我觉得很好玩。但我后来才意识到,他说过的有关正义的话,并不是空谈。他是认真的。当他发现正义缺席的时候,他会失望,他会痛苦。


我们一起击败了组织,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理由再依靠对方了。他回到了他原来的现实中,我留在了我缥缈的幻梦里。我们应该是陌生人,应该不认识彼此。反正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变轨,不断地把曾经的伙伴朋友抛在身后。在我的人生里,除了他,另一个我能够诚实面对的人是阿笠博士,可这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负担太重了。我需要工藤,我需要他存在于我的生命里,但同时,我又不希望跟他靠得太近。至今我都说不清,当初我选择来长野,到底是因为想成为能与他对等的存在,还是因为想远离他。不需要使用遗忘的灵药,记忆也同样会出现错误。


工藤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和困惑,但我很肯定地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和甘利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至于能登教授还有这个案子,也完全跟我们俩做过的事无关。


当我们终于把话说完时,酒吧已经快要打烊了。在我的坚持下,工藤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我送回甘利那里。还有太多需要解决的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而我们才刚刚开了个头。他和我的感情仍然是有差异的,我们做过的傻事也无法收回,但至少,我们可以努力学着去接纳这些东西。


至于我们俩,工藤问我有没有觉得很失望——在第一次脸红心跳的那个瞬间,我一定没有想到吧,跟他交往会是一件这么复杂的事。并且,他仍然在寻找一个答案,或许现在的他并不适合开始一段新的关系,而屈服于内心的冲动和渴望给我带来了伤害——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但他显然对我太没有信心了,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跟他在一起不会是件容易的事,至少从某些方面来说是这样。如果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找寻自我,那么,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他理应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很感谢我的理解,并且说我今晚可以留在大都会酒店,但我拒绝了。我想,我最好还是回去甘利那里。虽然今晚已经谈了很多,但我们之间还有更多东西需要厘清。他有一点失望,但最后,他意识到,我是对的。


我一直都不能确定,我对工藤新一的感情究竟是起源于爱,还是单纯的依赖。或许它的根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感情最终是健康的、是值得的。但是,工藤如此迷失的样子让我冷静下来。在此之前,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满满的自信,即使有时候他因为不顺利的调查而沮丧,又或是为了救人而焦急万分,但他从来没有丧失过自信。可现在,工藤新一自己变成了一个案件,一个无法用推理和决心解决的案件——没有清晰的方向,甚至没有起点。如果连他那样的人都会感到迷失,那像我这样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我还能看到希望吗?我欺骗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背叛了把信任交付给我的人。


我不知道答案。我想,这需要不止一个晚上的谈话(或者喝酒)才能搞明白。工藤把我送到了出租车上,他轻轻搭住我的肩膀,说:


“我会为你解决这个案子。这是我的承诺。”


是的,当我疲惫不堪丧失对他的抵抗力时,他只需要展现出他镇静的一面。我从车上下来,在他的脸上慢慢吻了一下。有时候,你只是需要跟另一个人紧密相连——胜利的时候一同胜利,迷失的时候一起迷失。






[22.1] 译注:“贝德莱”音译自Bedlam,这个单词本身有“骚乱”和“精神失常”两个含义,后者在今天已经较少使用。

[23.1] 译注:烧酎海波(焼酎ハイボール,shōchū highball),用日本烧酎混合碳酸饮料或者果汁等软饮料调制而成,highball是烈酒混合软饮调成的鸡尾酒的统称,除了音译作“海波”之外,也可以意译作“高球”。

[23.2] 译注:原文是“We're real pieces of work, aren't we?”,“a real piece of work”类似于中文里的“奇葩”,最开始是褒义,但现在通常用来形容一个人古怪、固执、难搞,多数语境下都可以翻译成“奇葩”。这里采取了比较中性的翻译,是因为原作者解释说:“However, the reason he says it is not entirely negative; Shinichi does find some relief in the idea, as the two of them have that in common (both of them have made their lives a little bit too complicated).”


后文: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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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工藤新一那段加长版“我爱你”原文:

"I used to think you were such a pain in the ass. Then I understood that you were a pain in the ass because you'd been through hell. I want to protect you from that, but that's not all. I want to talk about books and science and politics and whatever with you because I know you will never say something careless, and ever since this morning, even with everything that's happened, I still find myself wondering what kind of shampoo Hattori's wife gave you."He couldn't look me in the eye by the end of that. "Is that enough?" he asked.

“a pain in the ass”算是脏话了,最贴切的中文可能是“蛋疼”……整一段话都被我弄得文绉绉的,跟我想象出的语气也很不一样。我觉得是因为英文句子比较长,音节也更多,所以说话的节奏跟中文很不同,读原文的话我会觉得工藤新一更急切一些……总之请自行体会


Sometimes, you just need to be connected to someone—to share in their triumphs or to be lost together.

我最爱的命运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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